《妇人大全良方》[1]一书，分论妇科、产科诸病，附有方剂和医案，有许多新见解，为中国现存最早具有系统性的妇产科专著，作者陈自明[2]。缘于“妇人病比男子十倍难治”之虑，又前人之书“纲领散漫而无统，节目谆略而未备，医者尽于简易，不能深求遍览”，陈自明遍行东南，穷究真理，博采众说，编葺成此女科书。全书分调经、众疾、求嗣、胎教、妊娠、坐月、产难、产后等8门，共248论。围绕女性生理病理特征展开论述，方证结合，辨治精详，后世效之验之，多如桴鼓应[3]。
据该书编写体例和内容编排秩序：“凡医妇人，先须调经，故以为初……众疾、求嗣、胎教、妊娠、坐月、产难、产后，故以次之”，可见陈氏格外重视妇人调经。陈氏认为妇人只有经脉调和才能不生众疾，众疾皆无才能求子孕胎，指出调经是预防月经病发生、确保孕产的前提。陈氏的“凡医妇人，先须调经”的理念受到历代医家的推崇，其背后蕴含的调经思想也被诸多学者深入研究，现将陈氏调经思想总结归纳如下。
1 肾气充盛，冲任流通是女子月经来潮的首要前提
在调经之前，必须对月经产生的机制有一正确认识。陈自明在调经门开篇就援引了《内经》之言，首论女子的月经生理，“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并附释文“然冲为血海，任主胞胎，肾气全盛，二脉流通，经血渐盈，应时而下”[1]9 ，充分表明了陈氏对女子月经生理有着深刻的认识。
肾气为先天之真元，藏有天一之真水，肾气对人体的充养、推动和激发作用，保障了天癸渐充盈满和妇人生殖机能的发育成熟;冲任二脉皆起于胞中，出于会阴，主宰着女子的经孕，冲为血海、任主胞胎，血海渐流畅通，月事乃能适时而泻。说明了女子的月经来潮离不开肾气、天癸、冲任的作用，肾气之充盛、天癸之产生、任脉之气通、冲脉之血盛，乃是产生月经的主要前提，同时产生月经的生理活动还受到人体脏腑和气血的影响[4]。该思想在《室女月水不通方论第八》中有所体现，如“女子十四而天癸至，肾气全盛，冲任流通，经血既盈，应时而下”[1]16的记载，意思是说随着女子年龄的上长和机体生长发育的不断推进，肾中精气渐渐充盛，人身气血不断盈满，肾精所化之天癸成熟，冲任二脉逐渐流通宣畅，女子的生殖机能发育并日渐成熟，少女才能发生月经初潮的生理现象。陈氏的这一认识，为后世医家论治“室女月水不通”之疾从补肾气、调冲任入手的“以补开赛”疗法奠定了理论基础。
2 气血宣行，阴阳平秘是女子经调的重要保障
陈氏在《妇人大全良方》中对气血关系作了精辟论述[5]，“然妇人以血为基本，气血宣行，其神自清”，“夫人之生，以气血为本。人之病，未有不先伤其气血者”，表达了陈氏“女子以血为其主，调经重调气血”的观点。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滞，气逆则血逆。如果妇女气机失调，会导致气血运行紊乱而发生诸多月经疾病。如“盖被惊则血气错乱，经脉斩然不行”，“若恚怒则气逆，气逆则血逆，逆于腰腿，则遇经行时腰腿重痛”[1]9，这些都说明了月事如常需建立在气血宣行调和的基础之上。
此外，陈氏还开“以阴阳”论月经病的先例，他感叹世医虽知晓何为妇人经病，却不知月经病要分阴阳论治，常导致“虽服药者却奏效甚微”的治疗后果。为了让后世医家理解阴阳对于月经病的影响，陈氏以自然界“天寒地冻，水凝成冰;天暑地热，经水沸溢”的现象取向比类，形象生动地阐述了“阴气胜阳，则胞寒气冷，血不运行……阳气胜阴，则血流散溢”的行经规律。正如陈氏所言“血性得温则宣流，得寒则涩闭”一般，过于阳会导致月经先期而来，过于阴会导致月经后时而至，月经乍多乍少，也和气血之阴阳寒热息息相关。因此，陈氏对女科医者提出“当知阴阳，调其气血，使不相胜，以平为福”[1]12的良谏。足见妇人气血宣行、阴阳平秘对调经的重要性。
3 胞安体健，经脉调和是女子经调的形体基础
陈氏认为，月经病的发生多因妇人劳倦内伤致令体虚，胞宫受到冷热之邪侵袭，冲任之脉被损伤所致[6]。该理念在月水不调、月水不通、月水不利等月经病的论述中均有所体现。“夫妇人月水不调者，由劳伤气血致体虚，风冷之气乘也，若风冷之气客于胞内，伤于冲任之脉”[1]11 ，“夫妇人月水不通者，由劳伤血气致令体虚，受风冷邪气客于胞内，伤损冲任之脉”[1]13 ，“夫妇人月水不利者，由劳伤血气，致令体虚而受风冷，客于胞内，损伤冲任之脉”[1]22。妇人劳倦内伤、损耗气血导致机体虚弱、抵御外邪的能力下降;胞宫是妇女发生月经的生殖器官，冲任之脉为经脉之海，皆起于胞宫，下出会阴，胞宫受到冷热之邪侵袭，会导致冲任二脉经气郁滞、气血壅结而发生月经不调诸疾。
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妇人的形体强壮则邪气不容易侵袭致病，妇人体虚羸弱，则极易感受外邪而生病。陈氏在《崩暴下血不止方论》中记载了妇女劳役过度损伤了形体脏腑和冲任之脉，导致冲任气虚不能制约经血而发生崩中暴下之症。“若劳动过多，致脏腑俱伤，而冲任之气虚，不能制其经血，故忽然暴下”[1]27，在《月经绪论篇》中记载了妇女行经期劳力过度会变生虚热，酿下疼痛之祸根，“若其时劳力，则生虚热，变为疼痛之根”[1]9。以此来告诫妇人劳逸适度，不损耗形体气血对于调经的重要性。
此外，陈氏开篇即言“若遇经脉行时，最宜谨于将理……凡此之时，中风则病风，感冷则病冷”，警醒妇人行经期要注意保护胞宫免受六淫邪气的侵袭。如果胞宫受到冷热邪气，会导致妇人崩漏、痛经等月经疾病。“子脏冷热，久而劳损，必挟带下，便多淋沥，忽致崩漏”[1]11，“若经候时行时止，或淋沥不断，腹中时痛，其脉沉细，此因寒热邪气客于胞中”[1]25。强调了起居慎避六淫，不坐卧当风，不露天登厕，不冒雨涉水，不久居湿地，不冒暑感寒等对胞宫定期藏泄月经的重要性。
最后，陈氏认为月水是经络之余，经脉调和才能保障月水以时来至。冲任为经脉之海，五脏六腑的气血依赖冲任之脉运输灌注到全身及胞宫，以实现荣养脏腑、濡润肌肤、藏泻月经的作用。正如陈氏所言“冲任之脉为经脉之海，血气之行，外循经络，内荣脏腑。若无伤损，则阴阳和平而气血调适，经下依时”[1]27。可见冲任之脉调和才能保障气血正常灌输运行，才能使妇人血海定期藏泻，月经正常。如果冲任失调，气虚不能制约经血，会导致妇人月水不断之症，“若劳伤经脉，冲任气虚，故不能制经血，令月水不断也”[1]25。因此，陈氏认为，劳逸适度健形体、慎避六淫安胞宫、调养冲任之经脉是妇人调经的三个重要方面。
4 小结
旴江医家陈自明所著《妇人大全良方》秉承内经之说，后继历代之论，臧否诸家之言，全面系统地总结了宋以前的妇产科学术思想和学术成就，为我国妇产科的发展奠定了深厚基础。陈自明提出的“凡医妇人，先须调经”治疗观对于后世医家论治妇产科疾病有着重要影响，本文从肾气充盛，冲任流通是女子月经来潮的首要前提，气血宣行，阴阳平秘是女子经调的重要保障;胞安体健，经脉调和是女子经调的形体基础三个方面总结了陈氏“凡医妇人，先须调经”蕴涵的调经思想，希望通过不断地总结和探索，进一步丰富中医妇科理论。
参考文献
[1]陈自明著:盛维忠校注. 妇人大全良方[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
[2]张继. 试论中医妇产科学的形成[J]．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4)：214.
[3]王河宝，李小贞，吴丽芳，等 .《妇人大全良方》女性养生思想探颐 . 江西中医药，2017，48(6)：3 -5.
[4]戴月笙. 谈陈自明对妇科调经的认识[J]．福建中医药，1989，(3)：24-26.
[5]于绍卉，张红.《妇人大全良方》中调经门的特点[J]．长春中医药大学学报，2008，(2)：125.
[6]付水冰，谈珍瑜. 从《妇人大全良方》看陈自明的妇产科论治特点[J]．中医药学报，2015，43(1)：124-125.
（本文刊于《云南中医中药杂志》2020年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