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西中医药大学2013级硕士研究生南昌330006；2 江西中医药大学旴江医学研究会南昌330006；3 江西中医药大学嗓音言语听力医学研究所南昌330006；4 江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南昌330006）
摘要：明代旴江名医龚居中所撰《红炉点雪》，为国内最早的“痨瘵”病专籍，首次记载了咽喉结核病，并设有“火病失音”和“火病咽痛”专篇，以水亏火炽立论详尽论述了咽喉病症的理、法、方、药，并附名医治验，其独特的学术特点和临证风格至今对于喉科临床仍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关键词：旴江医家；龚居中；红炉点雪；旴江喉科流派；学术特点；地域医学
龚居中，生卒不详，江西旴江流域金溪人。我国明代著名医学家，曾任太医院医官，私淑葛洪、陈自明、席弘等先贤，通晓诸科，擅喉科，善治喉痹、喉喑、咽喉结核等喉症，是旴江喉科流派的代表人物[1~3]。龚氏1630年撰成《红炉点雪》（又名《痰火点雪》）四卷[4]，明朝时已远传国外，为国内最早的“痨瘵”病专著，首次记载了咽喉结核病，并设有“火病失音”和“火病咽痛”专篇，详尽论述了咽喉病症的理、法、方、药，并附名医治验，至今对于喉科临床仍具有重要指导意义[2~4]。本文就其喉科学术特点试探讨如下。
1 神气津液为本
龚氏认为，咽喉在生理方面以心神、肺气、肾液为本。如人之咽喉，有赖津液濡养，才能吞咽濡利、呼吸畅利、嗓音清利；人之语声，又赖心神的主宰和肺气的鼓动，才能圆润洪亮。
1.1 水升火降，咽喉润利龚氏认为，人之咽喉有赖肾的津液濡养，人以火热居多，肾水升则火自降，则咽喉濡润清利。他指出[4]：“夫咽之所以嚥物，喉之所以候气，虽居上焦阳分，然有太阴少阴之脉络焉。”肺肾调和，水升火降，“则咽自利，而喉自畅也”。其中，“嚥物”，“候气”简要的概述了咽喉的司吞咽，行呼吸的生理功能，一目了然。又从中医整体观出发，认为“水升火降”则肾水上承于上焦阳分之咽喉，咽喉得滋润则“咽自利，喉自润”。
1.2 心肺清灵，嗓音圆润龚氏深谙咽喉发声音与心肺关系密切，认为人之语声，有赖心神的主宰和肺气的鼓动，才能圆润洪亮。他指出[4]：“愚谓言者，心之声，声者，肺之韵。肺体清虚，以气鼓迫之则鸣，犹钟磬之悬架，其内空虚，击之则鸣。”可见，契合了《内经》“心主神明，肺主气”之旨。人之言语声音，是在心神的主宰下和调节下，由肺所主之气迫击肺体、鼓动声户（声门）而产生的，其原理有如气体敲击座钟的钟摆发声一样，龚氏巧妙地把肺部比作钟磬之悬架，形象生动，贴切易懂（可见，龚氏精辟地从咽喉自身生理及与心肺关系方面解释了咽喉嗓音的基本生理功能与特点，思路清晰，论述生动，为喉科嗓音理论发展铺垫了基石。
2 津亏火炽为病
龚氏临证，尤为重视肺肾二脏对咽喉的影响，指出[4]：肺肾二脏，不可暂伤，肺为生化之源，肾为生生之本，肺肾既伤，则生化之源已息。他指出了，肺肾二脏的五行相生关系决定了其病理上的相互传变。由于肾水亏虚，水不能上制于火，相火炽炎，灼伤金窍，故可导致“一水既亏，则五火随炽，上炎烁金，伤其化源，则生生之机已息……”而咽喉“居上焦阳分”，相火蒸腾，上炎于头面诸窍，累及咽喉而为病。可见，龚氏辩证始终不离“水亏火炽”四字，思维严谨，逻辑严密，追本溯源，审证求因。
2.1 水亏火炽，喉喑声哑龚氏指出[4]：肺体清虚，犹如钟磬击之则鸣，肺失清虚击之声哑，若水亏火炎，金伤声碎，则犹钟磬击损。他认为真阴亏虚，相火随炽，灼损金窍，喉窍失养，导致声门开合不利，发为声嘶。龚氏又说[4]：惟痰火声嘶与它证不同，由于肺肾阴虚、水涸火炎、火烁肺窍而声嘶。此声嘶，笔者认为即水亏火炽金伤所致失音之重症。龚氏深入探析火病失音发病机理，结合咽喉发音生理，设妙喻，深入浅出地剖析喉喑虚实病机。
2.2 土衰水涸，咽喉干痛龚氏指出[4]：土衰水涸，相火灼津则咽喉干疼为病。开宗明义提出脾肾亏虚，致相火偏亢，蒸炎津液，津液枯竭无以上承咽喉，咽喉失却濡养，故咽喉干燥疼痛。龚氏又从阴阳角度论述其病理，阴虚阳盛，阳亢于上致病，指出[4]：“火病至此，实真阴失守，孤阳无根，冲浮于上，而乃至此。”论析详实，无可置辩。龚氏所言[4]：“若夫痰火咽痛，则必诸症悉具，甚乃有此，何也？以脏败及于脉络，是根枯而槁及枝叶矣，可复荣乎？”则反向论证了土衰水涸，相火亢盛，耗竭津液致咽痛这一病机。
2.3 水亏火燔，咽喉结核龚氏云[4]：“夫结核者，相火之所为，痰火之征兆也。”一语点明结核的病理因素-相火。并且云：结核始于真阴竭相火迫津凝结，“日积月累乃成”。他指出了，因肾阴亏竭、相火亢盛、熏迫津液结聚于喉，日积月累，发为咽喉部结核的机理。龚氏动态阐述了咽喉结核病机及其病理演变，诊察细致入微，论述环环相扣。
3 益水降火为治
龚氏临证辨治痰火喉病，善顾护真阴。他指出[4]：“凡痰火之证，始于阴虚，于法当补。”须注重脉症互参，不可妄补专攻，提出[4]：虚而不足者，如脉浮而芤濡虚大、迟弱、沉而迟涩弱细，结代无力，皆为可补#若脉弦紧或滑数皆火郁内实，不可补之。龚氏认为[4]：“滋阴抑阳，务使水升火降，阴秘阳平，病或可痊。若妄施补，则实实之灾，将焉免之。”肾水亏，相火旺，蒸炽肺金，惟益水清金，滋阴降火，调整阴阳，使之恢复“水升火降，阴秘阳平”的生理状态。
3.1 益水清金，辨治喉喑龚氏辨治喉喑，重视益水清金。他指出[4]：“治法非苦寒降火，温燥消痰可复，惟益水清金则善矣。”可见，益水清金之法实乃火病失音的治疗总则。龚氏说[4]：“夫失声之证非一，有痰壅、邪郁、肺痿、毒风、寒热、狐惑，舌强不语，肾虚瘖痱，治法各从其类也。”所以病因复杂，病分虚实，治亦从其类。实邪壅遏肺金，肺气不宣，肾水未亏，惟去其痰郁等实邪，气机畅，津液通，喉窍复鸣。龚氏指出[4]：“水亏火炎，金伤声碎者，即施益水清金之法，尤恐不迨，若更以苦寒妄治，虚虚之祸，岂不旋踵而至哉！”肾水亏虚，引起相火灼金，宜益水滋阴，清金降火，忌苦寒降火，体现了龚氏治病求本，顾护正气的思想。
3.2 滋阴抑阳，辨治咽痛龚氏辨治咽痛，重视滋阴抑阳。他指出[4]：“龙雷之火，不可水伏。”惟“滋阴抑阳”，使水升火降、津液复生，咽喉得其濡养则痛止。阴虚之火，不宜苦寒直折。龚氏提出[4]：“治亦不宜专攻，但以主剂中倍以益阴之品，少增畅利之味，庶几得法。若以苦寒直折，则阴火愈炎，立见倾危也，慎之慎之。”反复强调治不宜苦寒专攻，应倍用滋阴之品，稍加畅利之味，肾水既补，水升火降，津液复通。
3.3 益水消痰，辨治结核龚氏辩治咽喉结核，重视益水清金兼开结消痰。他指出[4]：“治之之法，亦必益水清金，滋阴抑阳，兼以开结理气之品，务使水升火降，津液流通，核消块散，庶无后虑矣。”结核乃相火熏迫津液结聚而成，益水清金降相火，开结理气散核块。咽喉结核据病程长短和治疗早晚，可有未溃已溃之分。未溃者，龚氏认为[4]：“初无痰火诸证，形体如故，而但见核者，惟在开结降火，消痰理气，核消结散则已，犹火迫卤而为鹼，得水浸润复解之义。”直取散结降火，化痰理气之法，结核消散则病愈。已溃者，龚氏则提出[4]：“若初犹豫怠缓，致诸核遍溃，形体消瘦，则潮汗遗血，自是蜂起矣。……法以清金益水为君，抑阳养阴为佐，开结降火为使，必使水升火降，津液流通，溃者敛而结者散，庶亢害承制，五脏气平，是犹寒谷一枝，而嘘阳和之一例也。”此时阴虚至极，相火益盛，宜益水清金主治其本虚，滋阴抑阳散结降火佐治其结核，水升火降，津液流通则溃敛结散。龚氏论治咽喉结核，详分缕析，因证施治，论治全面。
4 药以利窍为上
龚氏喉科临证，辩析精微，论治全面，遣方用药谨遵痰火诸病理法，各证之后又附良方验药，内外合治，由病定方，用药精专，是指导喉科疾病遣方用药的临证指南。
4.1 利声诸品，开音治喑龚氏辨治失音声哑或不清，专设利声诸品以利喉开音。常用利声诸品，如桔梗，除肺热、利咽喉；麦门冬，清金益肾、利咽喉、复声音、沙参，补肺气、泻肺热、益肺肾；知母，滋水清金；木通，清心、通窍、利声音；人参，治肺热失音；石菖蒲，通心窍、发声音；诃黎勒，治久咳失音，同木通服尤验；柿，润喉声；炒槐花，去风热失音；人乳、姜汁、竹沥、童便，四味相合，顿温服，治久咳失音。并且，专列有中成药清音散和铁笛丸，以清利咽喉、开利声
音。清音散，治失音声哑，用生半熟诃子3钱半、生半泡木通3钱半、生半熟桔梗3钱半、生半熟甘草3钱半、生地黄捣烂，入药服，熟药内加童便3~5匙更效。铁笛丸，治失音或不清，用酒当归1两、砂仁拌蒸生地黄1两、炙黄柏1两、盐炒去心麦门冬1两、盐炒天门冬1钱、蜜炒知母5钱、白茯苓1两、诃子5钱、阿胶5钱、乌梅15个、牛乳1碗、梨汁1碗、童便浸人参3钱，共为末，炼蜜丸如黄豆大，每服80丸，诃子汤或萝白汤下[4]。
4.2 利咽良品，清窍止痛龚氏辨治火病咽喉痛、口舌生疮，专列利咽良品以清咽止痛，常用蜜炙甘草，去咽痛，与桔梗同用去肺热；蜜炒知母，泻肺火，利咽痛；去心麦门冬，治虚热上攻咽痛；玄参，滋肾水清无根之火，利咽痛，以上五味，皆痰火咽痛两利之品。并且，专列有中成药甘梗汤和大温丸，以清利咽喉口舌、消肿止痛。甘梗汤，用桔梗去头2两、煨甘草1两、荆芥去梗取穗5钱，每服4钱，生姜3片引，主治火病喉痛，并声音不出。大温丸，用童便煮大附子1枚、桔梗去头1钱、人参去芦3分、生地黄1钱、玄参7分、蛤粉5分、升麻4分，上7味，共为细末，炼蜜为丸，金箔为衣，薄荷汤下，神效，主治口舌生疮[4]。
4.3 独参救危，煦喉固脱龚氏辨治喉痹急危症，擅以立服独参汤急救。他指出[4]：“急喉痹，其声如劓，痰在喉响，此为肺绝之候。急煎独参汤救之，服早者十全七八，次则十全四五，迟则十不全一也。”阴阳离决之势，人参可大补元气，回阳救逆固脱。
4.4 外用专药，利喉开窍龚氏临证，常内外兼治，注重局部施药，通过噙、吹、滴、点、贴、涂等法施药于咽喉患部，操作简单易行，疗效快捷迅速。治疗咽喉生疮声哑，擅以海上方（白硼砂一钱、蒲黄六分、孩儿茶一钱、牙硝六分、青黛一钱、枯矾六分、黄连五分、片脑二厘、黄柏五分、寒水石一钱、滑石一钱）药末吹喉，立效[4]。治疗喉风牙关紧闭者，亦可用硼砂五分、焰硝一钱五分、白僵蚕二厘、脑子二厘半，共为末吹喉五分，立愈[4]。治疗喉痹，亦可通过噙药于口和点药于咽喉治疗，如“喉痹，语音不出，用李实根皮一片，噙口，更李根皮水搽项一过”；又如，喉痹，取蛴螬虫汁，点在喉中，下咽即开”[4]。治疗咽喉疼痛，如“用倒滴刺根净汁，入些好酒，同研，滴入喉中，痛立止” [4]。此外，龚氏还擅以涂药贴膏法治疗结核，如“消核散结，用大蒜同食茱萸捣涂。消痰核，用夏枯草煎膏贴之，数日立消” [4]。可见，局部用药简便易行，直达病灶，不仅丰富了喉科疾病临床治疗手段，而且还提高了临床疗效，值得进一步倡导和发扬。
5 结语
龚居中《红炉点雪》论喉喑、咽痛、喉结核等咽喉病症，析理精准生动，辩论系统详尽，论治全面，夯实了中医喉科理论基础。龚氏治病必求于本，善顾护真阴，不滥施补泻，倡导喉科吹药、点药、滴药等多种速效外治法治其标，体现了中医内外兼治、急治其标、标本同治的特色。深入探析龚居中治病求本以水亏火炽立论辨治喉疾、内外兼治的学术特点和临证风格，掘其精旨，博其奥义，拓宽辩治思路和临床视野，对于喉科理论的发展和临床实践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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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于《江西中医药大学学报》2014年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