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纪彬1 谢强2~4
(1 江西中医药大学2013级硕士研究生 南昌330006；2 江西中医药大学旴江医学研究会 南昌330006；
3 江西中医药大学嗓音言语听力医学研究所 南昌330006；4 江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 南昌330006）
摘要：当代著名旴江医家李元馨，治学勤勉，工于临床，通晓诸科，擅治耳鼻喉科病症。李氏辨治耳鼻喉科病症颇具特色，观其医案理法方药详备，处方用药灵动，既精于经方应用又善于创立新方，临证多用家传验方及涂敷、吹药、搽抹等简便效捷的外治法，对后学有着重要的启示和指导意义。
关键词：旴江医学；李元馨；耳鼻咽喉科；旴江喉科流派；地域医学
李元馨（1893-1984），字文炳，号大勉，江西旴江流域抚州地区临川县博溪村人。李氏出生于中医世家，祖父李圃孙为抚州地区一方名医。李氏早年丧父，随祖父习医，尽得其传，精歧黄术，是当代著名旴江医家，亦是旴江喉科流派的代表人物，精内、妇、儿、外、五官等科 [1-4]，有《李元馨医案》《单方验方》存世（收入于《赣东名医——李元馨专辑》中）[5]。两书载述客观，阐释凝炼，载有诸科医案及灵验方，其中内含丰富的耳鼻喉科内容，充分体现了李氏在耳鼻喉科方面独到的学术观点及临床经验。本文仅就《赣东名医——李元馨专辑》中有关李元馨辨治耳鼻咽喉口齿疾病的特色探析于下。
1 博采众长，理法活泼
李氏家学渊源，博览群书，无门户之见，效法先贤，师古不泥，融各家之说，并广泛采纳时下医家之所长，补己之短，兼收并蓄，推陈出新，理法活泼。李氏治病注重祛邪，擅于攻下，推崇张子和“贵流不贵滞”之说，用药多灵动，少固涩[5]15。他工于临床，注重实践，精专内科而又兼通各门，其治五官科疾病亦颇有卓见，每获佳效。李氏认为，头面五官皆属清窍，用药宜轻清灵动，冀图流畅气机，散邪利窍，以达平衡阴阳之目的。逢耳鼻咽喉口齿病实证时，李氏善用攻法祛邪利窍以通畅气机；如肺胃热盛之鼻衄，治以清热凉血而止衄[5]104；肺经郁热熏蒸之鼻渊，治以苦寒泄热而宣鼻通窍[5]200。可见，李氏临证治法和用药都契合了他所遵崇的“贵流不贵滞”之说。
2 遣方用药，机颖迅捷
李氏临证辩证严密，辨病精细，精究方药，熟谙药性，善用古方而不刻板，用药灵活多变，取效迅捷。李氏认为，“药不在贵而在中” [5]64，用药不在药之贵廉，而在于是否对证，药能中病，则为良药。李氏临床十分重视单验方的应用，效果亦佳。此外，他还倡导外治法治疗五官科病症，局部施药，内服汤剂，内外兼治，立竿见影。
2.1 单方效验，屡奏奇功 李氏临证，擅于运用单方、验方解决一些疑难病症，并在应用单验方的过程中，提出其适应范围、适用病证，不可一概而论，宜辩证论治，以药测证，辩证选方。譬如，治疗胃火牙痛，用生石膏煮鸭蛋[5]74，清热泻火、生津止渴；风寒感冒，用葱白、胡椒煮面[5]74，祛风散寒、温中解表；鼻衄，用石榴煮鸭蛋[5]74，收敛固涩、凉血止血，对于血热甚者，兼服清热凉血的中药效果更好；化脓性中耳炎，取单味虎耳草[5]18，祛风清热、凉血解毒排脓。可见，单验方在治某些特异病证方面不仅疗效佳而且成本低，能减轻患者经济负担，具有简、便、验、廉的特点，运用时只要弄清其适应范围和注意事项，辩证选取，这样才有利于单验方的推广，并使其在临床上发挥出更大作用与价值。
2.2 患部用药，简便易行 李氏在《赣东名医——李元馨专辑》一书中，专设五官科验方章节，分别介绍耳鼻咽喉口齿常见病症的治疗经验。李氏倡导应用涂敷、吹药、外搽等众多外治法治疗耳鼻咽喉口齿病症，结合汤剂内服，内外兼施，通利诸窍。
鼻中生疮。李氏善用生大黄、杏仁等分研末，和猪脂涂搽鼻部患处，解毒消疮，效佳。[5]82
乳蛾、喉痹。李氏取青鱼胆、生石膏和匀阴干，共研细末，每50g加上冰片3g，再研匀，用磁瓶封固，勿使泄气，遇症吹之，清热泻火、消肿利窍。[5]82
走马牙疳。李氏善用五倍子、青黛、枯矾、黄柏等分，共研细末，先以盐汤漱净口腔，后搽药末至患牙，解毒、清热、祛腐。[5]83
唇上生疮。李氏内外同治，内服方：柴胡9g、白芍9g、当归9g、生地9g、川芎3g、黄连3g、黄芩3g、花粉6g、白菓仁10个，水煎服。外用方：冰片0.3g、僵蚕3g、黄柏9g，研末和匀，搽药末至患处，清热解毒、敛疮生肌。[5]83
风热牙疳。李氏用炒焦五倍子50g、枯矾、铜青各3g，共研末，先以米泔漱净口腔，然后在患部涂搽药末，疏风清热、解毒祛腐。[5]83
牙龈肿痛。李氏取五倍子3g、黄丹、花椒各1.5g，共研细末，外搽牙龈肿痛处；或者单用五倍子，研成细末，冷水调好，药末涂敷到肿痛部位相应的外颊部，消肿止痛。[5]83
上述诸多验方治法，大抵以几味草药研成粉末状，然后通过涂、吹、搽等方法将药末施放于患部，使药物直接作用于局部患处，具有吸收快、见效速、操作简便易行等优点。如此局部用药，不仅丰富了耳鼻咽喉口齿科治疗手段，而且药物直达病灶，简便迅捷，提高了疗效，值得临床推广应用。
3 医案馈世，学验俱丰
李元馨勤奋好学，精究医术，屡挽危亡在顷刻之间，起沉疴以霍然之中，活人无数，直到晚年抱病在家，仍门庭若市，应接不暇。《李元馨医案》[5]2中载有诸多五官科医案，反映了理法活泼、效验甚佳的临证风格，如其中的美尼尔氏综合征[5]130（阳虚风动型眩晕）专案，原生态呈现李氏的辩证论治思路和病证发生、发展到转归的全过程，有助于后学者真实了解该病证的发病规律、辩证要点和治疗原则，对提高临床辨证论治能力大有裨益。
3.1 辨治耳鸣耳聋 李氏论治耳鸣耳聋，遵内径之旨，析病症之源，善用经方而又不拘泥，处方用药，深思熟虑，随症加减，灵活多变，每每获效。
譬如，辨治何某眩晕耳鸣案：“何某，女，58岁，眩晕，耳鸣，头重痛，起则欲扑，动则呕痰，胃脘灼热，口干饮冷，肢软，走路不稳。舌苔光剥，脉沉弦而滑。” [5]128，李氏遵《内经》“诸风掉眩皆属于肝”之旨，认为眩晕一症，多责之于肝，情志失调，忧郁致肝气郁结，恼怒易动风阳，风阳上亢，气机不畅，郁而化火，津液不通，凝聚成痰，遂成风、火、痰交织，上扰清窍；病位在肝，痰火暗耗肝胃阴液，厥阴风火挟痰上扰清空，故眩晕耳鸣。病机明朗，则治亦顺理成章，治以育阴潜阳、化痰熄风；方处龙胆泻肝汤加减。药用黄连5g、龙胆草7g、黄芩7g、菊花10g、生地12g、天麻10g、白芍10g、石斛10g、蔓荆子10g、刺蒺藜7g、僵蚕7g、川芎5g、制南星7g、藁本5g，五剂。二诊，患者诉眩晕大减，呕吐止，胃脘灼热除，仍觉头重耳鸣，查其舌苔薄白，脉沉弦而滑[5]129。虽火热已平、风阳渐息，但李氏见仍有耳鸣虑其风阳复起，故去原方龙胆草、黄芩、黄连等苦寒泻肝之品，加咸寒滋潜之磁朱丸、龟板，以熄风潜阳则眩晕耳鸣向愈。可见，李氏审证求因，深刻剖析病理病机，鞭辟入里，洞见症结，药到病除。
又如，辨治章某眩晕耳聋案[5]130：“章某，女，25岁，头昏，目眩，耳聋失聪。舌质红，苔净，脉弦虚”。李氏从其主症入手，结合脏腑生理病理关系步步推勘。肝藏血，开窍于目，阴血不足头目失却濡养，则头昏目眩；肾藏精，精生髓，髓通于脑，脑为髓之海，精亏则头脑耳窍失养，耳聋失聪。遂辨为肝肾阴亏，虚阳浮越。治宜滋补肝肾，重镇潜阳。方处耳聋左慈丸加减，药用熟地10g、淮山药10g、山萸肉7g、茯苓7g、丹皮5g、泽泻7g、菖蒲5g、煅磁石7g、龟板10g、牛膝5g，五剂。李氏临证，脉症互参，见微知著，巧捷万端，当机立断，若非其临床经验丰富，中医理论扎实，实难为之。
3.2 辨治耳眩晕 李氏临证，重视脾胃，辨治耳眩晕推崇东垣“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生也”之说[5]131，问诊必问饮食二便，论理紧密联系脾胃，治病用药照顾中州。同时，他还注重食养调理，结合温脾熄风治耳眩晕之法，相互为功，病告霍然。
譬如，辨治张某耳眩晕(梅尼埃病)案 [5]130：“张某，女，54岁，眩晕头痛，微汗畏风，闭目静卧，脘痞泛恶，食少便溏。舌正红，苔白薄，脉濡”。李氏认为，卫虚不固，虚风上犯，邪害清窍，则微汗畏风，头痛眩晕，然其并非该病之根本，患者脘痞泛恶，食少便溏，为脾阳不足失却温运之征。故治当温脾建中，熄风散邪。药用党参12g、焦术10g、炮附子10g、天麻10g、防风5g、白芷5g、羌活5g、刺蒺藜7g、蔓荆子10g、藁本5g、生姜二片、甘草4g，三剂而愈。九年未发，半月前眩晕复作，寻出原方照服三剂，眩晕改善。近日又作眩晕，呕吐，大便稀溏，日行三、四次，舌苔薄白，脉沉细无神。李氏认为，此案病程较长，脾病及肾，综合脉症，乃脾肾阳虚，遂以温补脾肾之法循原方去部分祛风之品，加肉桂、炮姜、公丁、蔻仁等[5]131-132，脾肾双补，药到病除，嘱其食养调理，未再复发。
3.3 辨治鼻渊 鼻渊指外邪侵袭或脏腑失调所致的以鼻流浊涕、量多不止为主要特征的鼻病。李氏临证，悉心体察病情，详询病史，明析病理，遣方得法，疗效显卓。
辨治王某鼻渊（鼻窦炎）案：[5]200：“王某，女，54岁，猝发头昏耳鸣，吐臭脓甚多，昏倒不省人事，逾时方醒。众医不识何病，转诊于余。刻诊，右侧头痛，颈项作胀，心烦失眠，口渴。舌苔黄，脉弦数。询之以往经常鼻塞不闻香臭，头痛，浊涕甚多。今昔相参，病属鼻渊无疑。”李氏认为，此案属风寒郁久化热、熏蒸清窍，后因失治热极化火，引动肝风而突生急变。治以清热泻火，熄风通窍。药用黄连5g、焦栀5g、生地15g、辛夷5g、苍耳12g、藁本5g、白芷7g、菊花10g、天麻7g、蔓荆10g、甘草4g，三剂。复诊，头痛已失，浊涕大减，守原方再进三剂，嘱其忌辛热肥甘之品。四个月后告知“药后病即痊愈，并未复发。”可见，李氏临证细审标本，明辨善断，丝毫不惑，谨守病机，投药中的，出奇制胜。
4 结语
从《赣东名医——李元馨专辑》中，我们可以看出李元馨辨治耳鼻咽喉口齿病症颇具特色，效验甚佳。他推崇张子和“贵流不贵滞”之说，重祛邪、擅攻下，遵李东垣“脾胃论”，善顾中州，临证园机活法，擅用单验方，屡奏奇功，力倡涂、吹、搽局部施药，简便易行。其馈赠于世之医案，论理详明，治法独到，善用经方，用药灵验，内涵丰富，更值得当世医家深掘、细嚼、慢阅和精研。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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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谢强,周思平.旴江医家医籍及地域分布略考（续二）[J].江西中医药，2013，44(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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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何晓晖，黄调钧. 赣东名医——李元馨专辑[M].抚州：金溪县印刷厂，1989：1~2，15，18，64，74，82~83，104，128~131，200~201
（本文刊于《江西中医药大学学报》2015年第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