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府禁方》，为明代太医院吏目江西旴江金溪名医龚廷贤所撰，现有日本庆安元年小嶋弥左卫门（1648年）刻本存世。龚廷贤，字子才，号云林，别号悟真子，为我国明代著名医学家，江西十大名医之首，私淑旴江葛洪、陈自明、席弘、范叔清、危亦林等先贤，通晓诸科，擅治五官疾病，是旴江喉科及眼科流派的代表人物^［2-6］。因治愈鲁王妃臌胀之疾，被鲁王赞为“天下医之魁首”，并赠以“医林状元”匾额。本书特点为“鲁府蓄秘”及龚氏“素蕴珍奇”。全书分为福、寿、康、宁四卷，共列病症治法113类，选方600余首，包括内、外、妇、儿、五官、急救等临床各科病症，所选方药为屡验效佳者，内外并重。其中，对五官科疾病的辨治独具特色，不仅内服效方众多，而且外治验方亦繁多。在此，仅对书中有关五官疾病的辨治特色略作探微。

1 耳病辨治

1.1 从风痰论治耳鸣

龚氏辨治风症耳鸣，多从风痰论治，认为其多由风痰相挟，循经上扰耳窍所致，治宜祛风化痰通窍之剂。譬如，治男妇小儿诸般风症，遍身疮癣，上攻头目，耳内蝉鸣，痰涎不利，皮肤瘙痒，治宜内服千金不换刀圭散（川乌、草乌、苍术、人参、白茯苓、两头尖、甘草、僵蚕、白花蛇、石斛、川芎、白芷、细辛、当归、防风、麻黄、荆芥、全蝎、何首乌、天麻、藁本共为细末，每服两分或五分，渐加至六七分，临卧酒调下，不饮酒者茶易可，服后忌多饮酒并一切热物饮食，一时恐动药力）^［1］2。方中，川乌、草乌、苍术、荆芥、藁本、防风祛风除湿，人参补气，细辛、白芷辛散温经通窍，更用白花蛇、僵蚕、全蝎、天麻搜风通络，使疗效大增，巧用麻黄开结散瘀，取轻清上行之意，以宣肺通窍化痰。可见，龚氏多从风痰论治风症耳鸣，其用药活泼，不落巢臼，无不桴鼓取效。

1.2 从少阳经论治耳聋

龚氏辨治耳聋，多从少阳经论治，认为其属半表半里之证，宜和解少阳之剂，并强调此经有三禁，不可汗、下、利小便。譬如，治少阳经耳聋，胁痛，寒热，痛呕而口苦，脉来弦数。宜内服柴胡双解散（柴胡、黄芩、半夏、人参、甘草、茯苓、芍药、生姜、枣水煎服）^［1］10。因肾气充于耳，肾和则耳能闻五音，故世人多从肾论治耳聋，殊不知在十二经脉中，尤以手足少阳经与耳窍循行之关系最为密切，故二经经气调和，经脉通畅，则耳之脉络通畅，能发挥其正常功能。龚氏独辟蹊径，重视手足少阳经病理表现，再根据有无其他兼症辨证施治，可见，龚氏辨证精当，师古而不泥古，方随证定，效必旋踵。

2 鼻病辨治

2.1从营卫不和论治鼻塞

龚氏认为，“治冬月正伤寒，头疼，发热恶风，鼻塞，项脊强重，脉浮缓，有汗者，太阳表实症也”。宜疏邪实表汤（桂枝、芍药、甘草、防风、川芎、羌活、白术、姜一片、枣两枚，水煎服。汗不止，加黄芪；喘，加柴胡、杏仁；胸中饱闷，加枳壳、桔梗）^［1］9。可见，龚氏辨治冬月伤寒鼻塞，多从表虚自汗，营卫不和论治，予桂枝汤为主加以祛风解表之药，使营卫和调，卫阳升发正常，则鼻窍得养，诸症俱除。

2.2 从热毒论治鼻衄

龚氏认为，鼻衄不止，是热毒入肺，灼伤血络，遂血热妄行，出现鼻衄成流不止，宜凉血滋阴清热。譬如，治鼻衄成流不止者，或热毒入深，吐血不止者，并治。宜内服生地芩连汤（生地黄、黄芩、黄连、犀角、茅根、甘草、人参、桔梗、山栀、当归、姜、枣煎，临服入捣韭墨磨一匙调之，温服）^［1］13。方中，生地黄凉血滋阴清热，黄芩、黄连清热泻火，犀角、茅根、山栀凉血止血，辅以人参、当归气血双补，诸药合用，凉血止血，气血双补，血自循经。并提出“若见耳目口鼻并出血者，则为上厥下竭，不治”，其经验独到，可见一斑。此外，龚氏亦记载了诸多治疗鼻衄的外治验方。如，治衄血久不止，宜驴粪焙干为末，血余烧灰，等分。每少许吹鼻，立止；治吐、咳、衄血，下血，皆止。宜止血方（鲜藕汁、白萝卜汁、刺脚芽汁、韭汁、生姜汁，上合一处，碗盛炖热，不拘时服，立效；治鼻衄神法，勿令患人知，以井花水忽然猛噀其面，即止；治衄血神方（人乳、童便、好酒，三味重汤煮沸，饮之立止）；灸衄血方（灸项后发际两筋间宛中三壮，立止。盖自此入脑注鼻中）^［1］39。可见，龚氏治疗鼻衄上多从热毒论治，内清热毒，外用散剂，结合灸法，多为经验独到的小方奇术，力求神效，独具特色。

2.3从肺胃热论治红糟鼻

龚氏辨治红糟鼻，多从肺胃热论治。红糟鼻，是肺经郁热，热与血相搏入鼻窍，使鼻发红，又脾胃素有积热，复食辛辣之品，生热化火，火热循经上蒸，使鼻部潮红，络脉充盈。治宜清泄肺胃积热。譬如，治红糟鼻，宜升麻、牡丹皮、生地黄、大黄、黄连、当归、葛根、生甘草、白芍、薄荷、每帖加红小豆面一撮，上锉，水一钟半，煎至一钟，去粗渣，徐徐服之，忌蒜、椒、酒^［1］63。方中升麻、葛根升阳透疹；牡丹皮、生地黄清热凉血；大黄、黄连、薄荷、红小豆清热解毒；当归、白芍滋阴养血，甘草解毒和中，调和诸药。全方共奏清热解毒，泄肺胃积热之功。可见，龚氏治疗红糟鼻，用药虽平淡，但于平淡中见神奇，非大家高手不能及也。

2.4 外治专方治鼻病

龚氏亦记载了诸多治疗鼻病的外治验方。譬如，治赤鼻久不瘥，宜大黄、芒硝、槟榔等分，为末。调敷患处三四次，洗净，却用银杏嚼烂敷之；治瓮鼻塞肉，乃肺气盛，宜用枯矾研为末，绵裹塞鼻中，数日自消矣；治鼻疮久患不已，脓极臭者，宜用百草霜研细，每服三钱，冷水调，卧服^［1］63；治鼻中时时流臭黄水，甚者脑亦时痛，俗名控脑痧，有虫食脑中，用丝瓜藤近根三尺许，烧存性，为末，酒调服；治鼻疮，杏仁去皮尖，用乳汁和之，搽疮处^［1］64。可见，龚氏外治法治疗鼻病，善用各种外用药，通过局部给药，直达病灶，延长患处给药时间，取效迅捷。

3 咽喉病辨治

3.1 从痰火论治喉痹

龚氏辨治喉痹，多从痰火论治。喉痹一症，多为痰火壅盛、痹阻脉络、壅塞咽喉，病变迅速，所谓“走马看咽喉，不待少顷”。龚氏针对痰火互结、壅阻喉腔的喉痹重症，擅以吹药涤痰散热消肿。譬如，治咽喉肿痛，宜用吹喉散（牙硝、硼砂、雄黄、僵蚕、冰片共为末）吹喉^［1］68。方中，硼砂、雄黄、僵蚕化痰散结，牙硝、冰片清热解毒，诸药合用，可见神效。此外，若遇急喉闭，于大指外边指甲下根，不问男女，左右用布针针之，令血出即效。如大势危急，两手大指俱针之，其效尤捷^［1］69。可见，龚氏治疗喉痹重症、急症，针药并用以消肿开痹，急则治标，缓则治本，有不可胜道者。

3.2 从风痰论治喉风

龚氏认为，喉风一症，发病迅速，痰壅喉肿，瞬间可发生窒息死亡，龚氏针对风痰壅阻喉腔的喉风急症，擅以暴悍之药涌吐风痰，直治其本。譬如，治诸喉风，宜用猪牙皂角一两，去黑皮并弦，锉碎。水二钟，煎至一钟，去滓，加蜜一匙，如无，以鸡清半个，和匀服之，随即吐出风痰。此外，如遇牙关紧急，用巴豆三五粒，去壳，研油于纸上，作捻熏两鼻中，苏矣^［1］68。可见，龚氏治疗喉风急症，积学深思，经验独到，用药简便，通俗易懂，实为灵验可贵。

3.3 外治专方治喉病

3.3.1喉痹外治方龚氏善结合塞、吹、含等多种用药手法治疗喉痹，譬如，“治咽喉肿痛，宜腊八月猪胆一二个，用枯矾五钱，茄柴灰五钱，共入胆装满，阴干，吹些许入喉即愈”；“治咽疮肿方，宜鸡内金（倒净，勿洗）一个，用壁钱十个，共焙焦为末，吹肿处即消，如成疮则愈，多少量用”^［1］68；“治喉痹、双单蛾风，肿痛涎咽不下，死在须臾，宜真山豆根为细末，用熊胆和为丸，用鸡肫皮阴干研末为衣，如绿豆大，每用一丸，放舌根下，徐徐咽下，立已”^［1］69。可见，龚氏外治法治疗喉痹，善用各种外用药，通过局部给药，直达病灶，其应如响。

3.3.2乳蛾外治方龚氏治疗乳蛾气绝者颇具心得，所用方药简便易得，每投必应，即时返活。譬如，治单蛾，宜用巴豆一粒打碎，入绵茧壳内塞鼻，在左塞左，在右塞右。若双蛾者，用二粒塞两窍，立效^［1］68。可见，龚氏外治法治疗乳蛾气绝者，救急救危，善以外用药直达病灶，活人于斯时，疗效卓卓。

3.3.3骨鲠外治方龚氏记载了诸多治疗骨鲠的外治验方。譬如，治鱼刺方，宜山楂一味，煎滚先入，鱼刺化之，即温服，速化如神；治刺在肉中不出，宜研蛴螬汁敷，立出；治医人折针肉中，宜以鼠脑涂之，出；治鱼鲠，宜取橄榄核为末，流水调服，愈；治骨鲠，宜用香椿树子不拘多少，阴干，每用半碗许，擂碎，热酒冲调，服之良久，即连骨吐出^［1］145。咽喉据呼吸吞咽出入之要路也，骨鲠咽喉，此病甚急。可见，龚氏外治法治疗骨鲠，用药皆简便易得，多为经验独到的小方奇术，疗效立竿见影。

4口舌病辨治

4.1从脏腑热论治口疮

龚氏认为，口疮多为脏腑有热所致，应以清热泄火为主，滋阴生津为辅。龚氏针对口疮，擅以散剂，结合多种用药手法，直达病灶，疗效卓然。譬如，治口舍生疮，宜黄连、细辛共为末，干掺之，效；治口疮，宜黄连、干姜、甘草共为末，搽患处，良久漱吐涎出，再搽再吐涎，愈^［1］64；治口臭、口干、口舍生疮，宜硼砂丸（硼砂、风化马牙硝、片脑、麝香、寒水石共为极细末，熬甘草膏和丸，如梧桐子大，不拘时含一丸，咽津，妙^［1］149；治鱼口疮，宜内服子花煎（槐子、穿山甲用无灰黄酒半碗，水半碗，煎至半碗，空心热服，即愈）或用（大黄、僵蚕、穿山甲、五灵脂共为细末，每服三钱，黄酒送下，即时吃二三服，便脓血即退，效）^［1］129。此外，龚氏在书中对小儿口疮的治疗有专门的论述。如，治小儿满口白烂，生疮口糜，宜用白术、茯苓、猪苓、泽泻、木通、生地、肉桂、甘草各等分，煎服，神效；治小儿口白疮，宜黄丹、巴豆同炒焦，去豆用丹，掺疮上立止；治小儿口疮，用孩儿茶，为极细末，敷之立效；一方用小红枣去核，入些微白矾，煅存性，为末，加入雄黄末、孩儿茶各一分，和匀搽之，先用荆芥煎汤洗口，后敷药，立效；又方用蜜炙黄柏、僵蚕共为末，敷之立效^［1］118。可见，龚氏治疗口疮灵活运用散剂，擅以汤剂漱口并以散剂药末擦抹患处治疗口疮，汤散剂结合，其病焉有不速愈。

4.2外治专方治舌病

龚氏亦记载了诸多治疗舌病的外治验方。譬如，治舌肿，宜用百草霜，醋和匀，敷舌上下，脱皮，须臾立消；治舌长过寸，宜研冰片敷之即收；治舌出血如泉，宜炒槐花为末，掺之立止^［1］64。可见，龚氏外治法治疗舌病，擅以散剂，通过局部给药，直达病灶，延长患处给药时间，常有立竿见影之效。

5齿病辨治

5.1外治法治牙疼

龚氏擅以汤剂、丸剂、散剂结合多种用药手法治疗牙疼，譬如，治牙疼，令患人先噙水一口，将布包蒜扭汁滴鼻中，男左女右，弹上雄黄末一指甲些须，患人提气一口，将药吸上，即吐水疼止；或将雄黄、矿灰、麝香研为细末，用黄蜡溶化，入药为丸，入疼处立效；又方，用全蝎、胡椒共为末，搽疼牙，立止^［1］65；或用荆种不拘多少，半生半熟，醋浸漱口三五次，痛止吐去，效；又方，用巴豆一粒，去壳，用铁丝针住，灯火烧半熟，用绵裹咬在疼处，有涎水任流，即愈^［1］66；或用麝香、胡椒、甘松、雄黄共为细末，研匀，炼蜜为丸，如桐子大，用新绵裹一丸，安在患处咬定，立效^［1］67；此外，治虫牙疼，宜用蟾酥、朱砂、雄黄研为细末，面糊为丸，如米粒大，每用一丸咬疼处，立止^［1］65。可见，龚氏外治法治疗牙疼，擅用汤剂、丸剂、散剂，直达病灶，解除患人病痛于须臾之间，疗效神速。

5.2外治法治牙疳

龚氏擅以散剂药末直接作用于患处治疗牙疳，譬如，治牙疳，用栀子不拘多少，以水润，每个钻眼三五个，入明矾小豆大填在眼内，以火烧烟微尽，为末，先以水漱净，干擦之；或用明矾五钱、鸡肫黄五个烧存性，为末，擦之；或将枯白矾、五倍子烧存性，共为末，擦患处^［1］65；治一切牙疳，用大栀子一个，去瓤，用生白矾末入栀壳内，烧矾熟，取出研末，先以米泔水漱口，后敷患处，效；治走马牙疳，宜用杏仁、铜青、滑石研为末，擦患处立愈^［1］66。此外，龚氏在书中对小儿牙疳的治疗有专门的论述。如，治小儿牙疳，宜用轻粉、孩儿茶、麝香、靛花共为细末，照疮大小贴患处，搽上即生肌肉，立效；治小儿走马牙疳，宜姜矾散（干姜、晋矾、红枣共为细末，敷在患处）^［1］117。可见，龚氏外治法治疗牙疳，用药简便，擅用散剂药末，直达病灶，通俗易懂，实为灵验可贵。

6 眼病辨治

龚氏辨治眼病颇有心得，擅以各种外用药结合洗、敷等用药手法，直接作用于患处，疗效卓卓。譬如，治暴发眼赤肿痛，眵泪隐涩难开，宜黄连、南薄荷为末，用鸡子清调和，隔纸涂眼上良久，干则以水润之，即效；一方，用大黄末，新汲水调，涂两眉正上头两脑，水润之即愈；治火眼赤眼暴发，肿痛不可忍者，用水煎黄连、黄柏、白矾、胶枣半钟，洗之即消；或用拜堂散（白矾、铜绿泡水洗之，即愈）；“治风眼赤烂，先将黄连、黄芩、黄柏、荆芥、防风、薄荷共切，有半碗，洗净晒，略带湿入碗，加朝脑五六钱，散在上，以一碗合，着纸数重糊严，慢火在碗下三钉支烘，升灵药，些少点眼”^［1］67；“治红烂眼，将铜绿、玛瑙为极细末，用秋时熟天茄不拘多少，换水五七次绞取汁，丸如桐子大，每用一丸，乳汁化开，搽患处，勿着睛，三日好”；治雀目昏暗，宜干菊花、黄连、夜明砂，为末，井花水为丸，桐子大，每服五七丸，盐汤送下；治暴发肿痛，先将青布一块，水浸洗令干，另用生姜汁、白矾末，将布蘸搭眼胞上，闭目须臾，泪出而痛止^［1］68。可见，龚氏治疗眼病，用药简便，擅用水剂，外敷内洗，易操作，颇具效验。

7 结语

龚氏所撰《鲁府禁方》对五官疾病作了详尽的阐述，是辨治五官疾病的重要专著。是书，乃龚氏收集鲁府所藏秘方，结合个人治病经验汇集而成。记载了诸多切实可用的方药和治法，尤重外治，对耳鸣、耳聋、鼻塞、鼻衄、红糟鼻、喉痹、喉风、乳蛾、骨鲠、口疮、牙疼、牙疳、火眼、风眼、红眼、雀目昏暗等五官科疾病，重视局部用药，结合塞、吹、含、敷、洗等丰富的用药方法，解除患者病痛于须臾之间，这对现今临床治疗五官疾病多重内治而轻外治的状况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可见，龚氏治病切合实际，不尚空谈，其辨治五官科疾病的学术见解和临床经验，源于实践，重于实践，所著《鲁府禁方》具有较高的临床使用价值，值得进一步挖掘和深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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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于《实用中西医结合临床》201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