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赤帜益辨全书》，为明代旴江南城医家吴文炳所撰，刊行于万历年间^［1］。吴文炳，字邵轩，号光甫，生卒年月不详，擅内、外、妇、儿科、五官科，擅治五官疾病，是旴江医学喉科、眼科及五官科流派的代表人物^［2-6］。是书共十二卷，内容丰富，分门别类，条分缕析，涵盖脉理、运气、经络、针灸、本草、伤寒、温暑、临床诸科等，是一部内容皆源自历代医家名手，方、论相结合的综合性医书。种德堂熊冲宇赞其曰^［1］3：“活泼泼地正如韩侯之用兵，多多益辨，永为医家赤帜云。”其中，对五官科疾病的辨治尤具特色，不仅内服效方众多，而且外治验方亦繁多，效如桴鼓。在此，仅就书中对五官病辨治之丰富经验和独到见解管窥如下。

1  耳病辨治

1.1  从风虚论治耳鸣耳聋 辨治耳鸣耳聋，多从风邪夹虚论治，认为耳鸣耳聋多由肾气不足、气血亏虚，风邪乘虚入耳，与耳搏击所致，善用祛风通窍之剂。譬如：

治风虚耳聋，内服桂香散（辣桂、川芎、当归、细辛、菖蒲、木香、木通、蒺藜、麻黄、甘草、南星、白芷、紫苏，葱二茎，水煎服）^［1］461。

治风入耳虚鸣，内服芎芷散（白芷、菖蒲、苍术、陈皮、细辛、厚朴、半夏、甘草、木通、紫苏、辣桂、川芎，姜葱煎服）。

治风气壅上，头目不清，耳常重听，内服清神散（僵蚕、菊花、荆芥、羌活、木通、川芎、香附、防风、菖蒲、甘草，食后临卧茶清服下）。

治诸般耳聋，内服磁石羊肾丸（磁石、川芎、白术、川椒、枣肉、防风、木香、当归、鹿茸、菟丝子、黄芪、肉桂、熟地、菖蒲上共研为末，用羊腰子两对，去皮膜，酒煮烂和酒糊丸，如梧子大，每五十丸，空心温酒，盐汤任下）^［1］461。

诸方中，辣桂、木香、川芎、木通等，温经脉，散风邪，祛湿邪；当归、川芎、甘草等，补虚，益气养血；蒺藜、南星等，祛风逐痰；细辛、白芷、菖蒲、麻黄、紫苏等，祛风通窍；又取质轻气薄辛散之品葱白，引药上至耳窍，拨动气机，发挥其祛邪利窍之功。

可见，吴氏治疗耳鸣耳聋，善以质轻气薄辛散之品，轻扬治上，在攻补两方面协调平衡，散邪不伤正，益气不留邪，轻透彻散，给邪以上下出路，以达从根本上治疗耳鸣耳聋之目的，故疗效卓卓。

1.2  从风热论治耵耳 辨治耵耳，多从风热论治。认为风热外犯耳窍，与耵聍搏结，集结成块，阻塞外耳道，以致耳窍不通而为病。治宜生猪脂、地龙、釜底煤等分，细研，葱汁调和，捏如枣大，绵裹塞耳中数日，得软即挑出^［1］462。可见，吴氏临证经验丰富，用药不拘一格，多为民间效验用方，虽古灵精怪，却能出奇制胜，其应如响。

2 鼻病辨治

辨治鼻病颇有心得，每述一病，审证求因，据证立法，依法处方，故而效如桴鼓。譬如，治鼻不闻香臭，内服鹿泽通气汤（黄芩、苍术、羌活、独活、防风、升麻、葛根、炙甘草、麻黄、川椒、白芷，姜枣煎服）^［1］462。方中苍术、羌活、独活，祛风散寒；防风、升麻、葛根，祛风透里；麻黄、川椒、白芷，散寒通窍；黄芩能清里寒所化郁火，诸药合用，散表寒开里热，鼻窍自通。

治鼻流浊涕不止，内服芷夷散(白芷、辛夷、苍耳子、薄荷，研为末，每二钱，葱茶清调服）^［1］463。方中辛夷、苍耳子，祛风通窍；白芷，祛风排脓；薄荷，疏散风热。吴氏治疗鼻渊多采用气辛芳香类药，取其轻透气机、芳香开窍之性，于平淡中建奇功。

治酒齄鼻，将生硫磺、轻粉各一钱、杏仁五分，

研末，用饼药调，临卧时涂，次早洗去，兼治妇人鼻上黑粉刺^［1］463。方中硫磺、轻粉，解毒疗疮；杏仁，清热解毒。吴氏采用外敷之法治疗酒齄鼻，此法延长了鼻部给药时间，使药效能较长时间作用于鼻部，取效迅捷。

3 咽喉病辨治

3.1  从火热论治喉痹 吴氏辨治喉痹，善从火热调治。并引用子和云：“喉痹不归之火，相去远矣”。针对火热壅阻喉腔的喉痹，吴氏擅以苦寒之品直折亢盛之火。譬如，治热肿喉痹，用桔梗汤内服。治风热上壅咽喉，咽喉肿痛、生乳蛾，用牛蒡子散内服。治缠喉风、急喉痹、双蛾肿痛、水米不下，用解毒雄黄丸内服。治咽喉肿闭，或出疮或舌根肿痛，用麝香朱砂丸内服^［1］464。

吴氏辨治喉痹，并非都以寒凉药物治之。譬如，治疫疠，夏为寒变及非时感寒，少阴脉微弱自汗，咽不利，名肾伤寒。用半夏桂枝汤内服，以辛热药攻其本病，顺气阴阳，则水升火降，咽痛自已^［1］466。并强调不妄用寒凉之剂，以防中寒复起，不可治矣。可见，吴氏临证思维清晰，遣方用药严谨，如上将排兵布阵。

3.2  以外治法治喉病 吴氏善结合吹喉、噙化、喉针等多种方法治疗喉病。譬如，治喉风，不问阴阳，内外急难症肿塞者，用千两金丸（蚵皮草半两、铜青、大黄、牙硝各五钱，研末，以白梅肉研烂，捣匀每一两作五丸），以新棉裹，噙化有顽涎吐出，吐后服甘桔汤甚妙。治一切风热咽喉闭塞，用金锁匙吹喉。治缠喉、急喉痹，用二仙散吹喉。治风热喉闭、缠喉风，用玉钥匙吹喉，神效。治喉痹十八种，用冰梅丸，皆效^［1］465。

吴氏针对“凡喉闭乳蛾诸症，在关上者必有血泡，喉针点破即宽，在关下者不见难治，用芦管削尖快，令病人含水一满口，从鼻孔守放芦管进，击一下出血，妙。”并有一吐痰妙方，治缠喉风、喉痹及一切喉症，牙关紧急，痰涎壅盛者，取五爪龙根，捣烂，入陈米醋调，灌下，用皂角、桐油探吐，痰去即宽^［1］466。

可见，吴氏用外治法治疗喉病，善以针药并用以消肿开痹，通过局部给药，直达病灶，活人于斯时也，有不可胜道者。

4 口齿病辨治

4.1 从三焦热盛论治口疮 吴氏辨治口疮，多从三焦积热论治。譬如，治三焦实热，口舌生疮，糜烂痛不可忍，用赴宴散（黄连、黄芩、黄柏、栀子、细辛、干姜各等分为末，先用米泔水漱口，后搽药于患处），或吐或咽皆效。方中，黄芩、黄连、黄柏，分泻上、中、下三焦之热，栀子通泻三焦之火；佐以细辛、干姜，一温散，一苦寒，相配甚妙。或以黄柏、青黛、密陀僧研末，擦患处，噙少时，吐出涎立愈。^［1］467方中，黄柏、青黛，清热泻火；密陀僧，燥湿祛腐、收敛生肌。可见，吴氏治疗口疮，临证经验丰富，灵活运用散剂，直达病灶，延长患处给药时间，疗效甚佳。

4.2 从肝胃火论治牙痛 吴氏认为，牙床肿痛动摇，黑烂脱落，皆属阳明大肠与肝胃经之火。治宜清胃汤（山栀子、连翘、牡丹皮、条芩、石膏、生地黄、黄连、升麻、白芍、桔梗、藿香、甘草，水煎食远服）方中，山栀子、连翘、条芩、石膏、黄连，清热泻火；牡丹皮、生地黄，滋阴凉血；白芍，柔肝敛阴；藿香，清化湿热；升麻，为引经药，同大队降药相伍，升降相宜，热得清，湿得化，又滋阴凉血，故牙床肿痛得除。如牙痛百药不效，宜用牙痛灸方，以麦粒大艾炷，灸两耳当三壮立止^［1］467。可见，吴氏治疗牙痛，辨证精确，用药精准，治疗多法，药物无效亦有灸治方，经验独到，可见一斑。

5  眼病辨治

吴氏辨治眼病颇有心得，认为“凡暴赤肿痛，赤翳羞明，泪出不止，隐涩难关，冒昧不明，皆火为病”，擅用清热降火之剂。譬如：

内服羌活石膏散，治远年近日内外翳障，风热昏暗，拳毛倒睫，一切眼疾，此方又兼治头风^［1］453。内服洗心散，治风痰壅滞，心经积热，口苦唇燥，二便秘涩，眼睛肿痛，多泪羞明。内服洗肝散，治风毒上攻，暴赤肿痛，隐涩眵泪等症^［1］454。

内服蝉花散，治肝经蕴热，毒气上攻眼目，赤肿昏翳，多泪羞明，一切风毒并宜^［1］455。

内服拨云散，治男妇风毒上攻，眼目昏暗，翳膜遮睛，羞明热泪，涩痒痛烂，淤肉侵睛。

内服还睛散，治肝肺一切风热翳膜，及肾风热，或睛忽痛如针刺，或小儿疳眼初起涩痛，久则生疮翳肿，泪出难开，一切肝风及泻痢后，虚热上冲，不可点药者，此方为眼科通用之药。

吴氏对火热所为眼病，却不妄用寒凉之剂，推崇“壮水之源以镇阳光，壮火之主以消阴翳”。譬如，以滋阴肾气丸，壮水之主以镇阳光。以补阳汤，治阴盛阳虚，九窍不通，青白翳见大眦，及膀胱肝肾经中郁遏不通于目，先补其阳后泻其阴，每早服补阳汤，临卧服滋阴肾气丸^［1］458。

吴氏亦擅点眼外用手法，药物直接作用于患处，疗效神速。譬如，点诸般眼疾，宜八宝丹（炉甘石、黄丹、生明矾、乳香、片脑、麝香、珍珠、朱砂上各为末，用蜜一两半，以铜锅熬去膜，系绵滤过，先下朱砂、麝香、珍珠、生明、矾黄丹，次下片脑、炉甘石，搅匀乘热为丸黄豆大，朱砂为衣，磁礶收贮，多年愈坚愈好）临用以井水磨化点眼，神效^[1]460。可见，吴氏治疗眼病，辨证精详，用药考究，并且擅用点眼外治法，内外法结合，颇具效验。

6  结语

吴文炳所撰《医家赤帜益辨全书》对五官疾病作了详尽的阐述，是辨治五官疾病的重要专著。是书，有论有方，论多精辟，方多效验。其中于五官科疾病的遣方用药颇具特色，对耳鸣、耳聋、耵耳、鼻塞、鼻渊、酒齄鼻、喉痹、喉风、喉闭、口疮、牙痛、火眼、赤眼、疳眼、目翳、目障等病症不仅擅内治而且重视局部用药，结合塞药、外敷、吹药、噙化、外点等丰富的用药方法，解除患者病痛于须臾之间。吴氏对五官疾病的遣方用药经验，足以启示后学，对后世旴江喉科流派及五官科流派发展有着重要影响，亦对当今五官科临床辨证有着重要的指导作用，值得进一步挖掘和深究。

参考文献

[1]明·吴文炳著，李敬华等点校.《医家赤帜益辨全书》[M].北京：学院出版社，2015.3

[2]谢强，周思平，黄冰林.旴江流域及旴江医学地域分布今考[J].江西中医学院学报，2012，24(6)：11-14

[3]谢强，周思平.旴江医家医籍及地域分布略考[J].江西中医学院学报，2013，44(3)：3-6

[4]谢强.源远流长的旴江医学——旴江医学发展探寻[J].江西中医学院学报，2014，26(2)：1-3

[5]谢强. 旴江喉科流派传衍探析[J].江西中医学院学报，2014，26(1)：11-15

[6]谢强.旴江喉科流派医家时空分布规律探析[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5，30(11)：3915-3917

                                                                              （本文刊于《江西中医药》2018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