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1]肯定了形、气、神是人体生命活动构成的三个要素，也强调了三者之间的相互关系。章文春教授认为中医导引的实质就是对人体形、气、神的锻炼与调控^[2]。龚居中不仅在《福寿丹书》中将大量篇幅用于导引方法的介绍，其治痨专著《红炉点雪》的篇尾亦有对于动静功等导引方法的概述。龚居中将道家修炼的核心理念——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贯穿于其医疗实践，促使其对疾病具有独到见解及诊疗水平的提高。

1  道教与中医的渊源

早期的修炼方法多来源于“远取诸物”“近取诸身”的实践活动，中医多以导引、行气等来论述，“冬不按跷，春不鼽衄”就是《黄帝内经》中对导引的描述。李志庸^[3]认为道家的导引、行气等修炼方式直接发源于先秦医疗气功，并引用了《先秦史》中“导引之术，服饵之方，房中之秘，皆得之医家者也”来论证自己的观点。道与中医本是两门学问，然而道亦是道家从一定角度对人体生命科学的认识，是古人追求养生长寿的体现，与中医有着难以忽视的共通之处，道医这一称呼便是证明，中医名家葛洪、全自明皆是道医。

1.1  道家修炼的核心理念  内丹术是道家修炼的重要功法之一，而凝结内丹则是众多修士孜孜以求的境界。内丹术强调以人身为“鼎炉”，以精气为“药物”，以“神”来烧炼，通过对人体生命活动中的人身、精气、神的修炼，使三者高度统一，从而凝结“内丹”。《淮南子·精神训》曰：“烦气为虫，精气为人。”指气中的精气是人体生命构成的重要要素，因此，内丹术中对人身、精气、神的修炼实则就是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的体现。道医刘完素汲取了道家形、气、神的生命修炼观，并将其融入到了中医的临床实践过程当中，“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元也，神者生之制也。形以气充，气耗形病，神依气立，气纳神存。”形、气、神不仅成为道医指导自身修炼的核心理念，也被贯穿在道医的医疗实践过程当中，对临床起到了一定的指导作用。

1.2  龚居中生平  龚居中幼年以科举为奋斗目标，受体弱多病的影响，因具有家族为世医的条件，故而弃儒从医。因此，单纯从其学习经历来看，其医学理论受儒家影响似乎更为深远。李丛^[4]认为江西是道教的重要发祥地之一，而旴江流域更是坐拥青山绿水，道教活动频繁，成长在道教氛围如此浓厚的环境当中，龚居中必然会受道家思想潜移默化的影响。通过对其代表著作的学习，笔者发现其中道家思想的痕迹处处可见。事实也正是如此，龚居中自号“如虚子”，以道人自居，曾任明代晚期太医院医官，是旴江流域著名的道医。应当承认的是，龚居中不仅继承了道家以形、精、气、神为要素进行修炼的核心理念，并在将这一理念贯穿于自己的临床实践过程中，取得了颇为显著的疗效，达到了太医院医官的高度。

龚居中临床之余，著书立说，为世人留下了丰厚的精神财富，其医学著作当中多体现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的影子。

2  《红炉点雪》却病延年法中的形气神生命观

《却病延年一十六句之术》是龚居中痨瘵专著《红炉点雪》一书中论述养生导引的重要章节，其中的导引之法深谙道家养生的核心理念，格外注重对人体形、气、神的调护。《却病延年一十六句之术》共罗列了一十六种修炼方法，“水潮除后患法”“起火得长安法”“梦失封金匮法”“形衰守玉关法”“鼓呵消积滞法”“兜礼治伤寒法”“叩齿牙无疾法”“观昇鬓不斑法”“运睛除眼害法”及“掩耳去头旋法” 等。“津既咽下，在心为血，在脾养神，在肺助气，在肾生精，自然百骸调畅，诸病不生。”津是人体生命的活性物质，属于形的部分。龚居中在“水潮除后患法”中认为此津能够使神清、气足、精充，形、精、气、神在人体不失其位，则人的有形实体活动正常，机体功能旺盛，百害不侵。其余一十五种导引方法亦体现了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此处不再赘述。

龚居中^[5]在《红炉点雪·却病秘诀》中对道家内丹术亦有所发挥。他认为“夫修身之士，不识丹田所在，咸指脐下一寸三分为言，此为气禀之原，犹若果实受气于蒂”，并提出“丹田者，肾前脐后也”的观点，一旦丹田位置错了，神也就守错了地方，气随神聚，自然也会相应的发生异常，导致“水火不能升降”。“一失其位，则三者伤矣”，故“上或头晕眼花，下至腰疼疝凝痔结，甚或真阳不固”。龚居中强调一旦出现了此种异常，就应当立即以却病延年之法使“血气巡视而不乱，精神内守而不摇”，则“衰者起，萎者愈，疲癃转康健之躯”。可见，龚居中不仅从形、气、神来认识人体的异常，亦将人体转愈之机寄于对形、气、神三者的调摄。

龚居中吸取了道家以形、气、神为要素修炼的核心理念，对丹田位置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并以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为指导，阐述错守丹田位置出现的后果及如何调摄，颇为新颖。龚居中不仅将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用于指导养生导引，在临床诊疗过程中亦对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有独特见解。

3  临床诊疗过程中的形气神生命观

3.1 痨瘵的病因病机  龚居中认为本病始于“禀赋素虚，劳伤心肾”“外感风寒，肺伤久咳”“久病久疟，克伐真元”“饮食不节，劳伤脾肾”及“熏陶渐染”等，日久损耗了人体的精气血液，遂致阴亏阳盛，化火生痰，阴虚、火、痰等因素一起侵害人体，从而出现了咳嗽、咯血、潮热、盗汗、身体日渐消瘦等一系列痨瘵的症状和体征，“夫痨者劳也，劳伤精气血液，遂致阳盛阴亏，火炎痰聚”“火既偏胜，则上炎烁金”“火迫肺而为咳，痰壅喉而为嗽”。本病虽然属于人体生命活动要素的形与气皆出现了异常相合而害人，然以精、血液等有形的生命活性物质耗损导致的阴虚为本，以阴虚阳盛导致的内六气偏胜之火次之，其次是内六气之火煎熬津液等有形物质为痰，“然以病之先后言，则火为痰之本，痰为火之标，而其阴虚，则又为致火致痰之本矣”。

龚居中以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来认识痨瘵的病因病机，独具匠心，然本病对神的影响较小，故多论述形、气的相互为害。

3.2  痨瘵的对证治疗 痨瘵总由阴亏火炽金伤，然生命活动构成要素形、气、神却存在着受损程度轻重的差异，故而出现不同的临床表现。龚居中在篇幅中对“痰火咳嗽”“痰火咯血”“痰火潮热”“痰火盗汗”等均有论述，纵观诸证，其实质不外乎形、气、神受病轻重不同。痰火咳嗽以气的病变为主，形亦兼之；痰火盗汗则以形的病变为主，而兼气之病变。证虽多，然其诊疗的指导思想却不离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笔者选取痰火咳嗽为例，简要论述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在其中的体现。

“夫痰火者，痨瘵之讳名。”以痰火咳嗽为例进行讨论，实则是辨析痨瘵病以咳嗽为主要表现时，龚居中诊疗的指导思想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在整个治疗过程的体现。外感、内伤均能引起咳嗽，然就本病而言，龚居中认为痰火咳嗽“始于水亏火炽金伤”。人体的津液、精、血等有形的生命活性物质亏虚，阴虚则阳盛，而“热者火之微，火者热之极”，“气得火而行健，故阳急阴缓，气急血徐”，火气上炎烁金迫肺而为咳嗽。龚居中肯定了痰火咳嗽是形、气相互为害而发，且认为此时“五脏已病其三，所未亢者，惟肝脾而已。然金既为火贼，则木自寡畏，其不凌脾者鲜矣”。五脏相生相克而保持一定的平衡，金既伤则无力制约肝木，肝气升发太过而克伤脾土，脾土败则脾气不能运化，人体的津液、精、血等有形的生命活性物质不能化生，人体的五脏、躯体得不到营养，亦日渐衰败，不能行使正常功能。可见，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在龚居中治未病中亦有体现。咳嗽一起，则当补充精、血、津液等有形的生命活性物质以除其根本，清火降气而去其标，“精之与血，皆真水真阴”“益水清金之法，可少待耶”。

龚居中在痰火咳嗽的发病、防变、治疗过程中以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作为指导思想，从形、气、神三个要素来认识疾病，丰富了其学术思想，对临床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

龚居中汲取了道家内丹术以形、气、神为核心的养生理念，将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应用于临床实践当中，效果显著，意义非凡。形、气、神是人体生命活动构成的三个要素，是古人对人体生命科学的科学认识。以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作为理论基础，无论是在养生导引还是临床方面，都能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是行之有效的指导思想。

参考文献

[1]章文春. 形气神三位一体的生命观与中医导引[J]. 江西中医学院学报，2009, 21(6):5.

[2]章文春. 基于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的气功修炼理论研究 [D]. 南京：南京中医药大学，2010.

[3]李志庸. 中国气功史[M]. 郑州：河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8.15-24.

[4]李丛，罗侨，齐国闵 . 旴江名医龚居中的道医风范[J]. 环球中医药，2018，11(8)：1 276-1 278.

[5]龚居中. 红炉点雪[M]. 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2.126-130.

（本文刊于《江西中医药》2019年第5期）